影林村叙事生命的道场之十五
母亲的莲花
徐托柱
我很少写下母亲的文字
因为母亲健在
她近百岁了
我不想我的文字对母亲留下丝毫的不敬
我可以少一篇写作
但不可以多一篇罪孽
我可以多一篇曝光
但不可以少一篇珍藏
因为母亲是把我带到世上最亲爱的人
母亲是我生命千百次轮回最后要找到的亲人
容不得半点玷污母亲的圣洁之光
更不能用肮脏粗俗的文字换来丑陋的名利
所以我很少写下母亲的名字和故事
她只有属于我的内心的守望
属于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七人的家
属于上苍派来启悟我生命奔向大道的黄土人师傅
母亲是平凡的也是无闻的
母亲是朴实的也是善良的
母亲是宽广的也是深邃的
母亲是勇敢的也是智慧的
母亲是坚强的也是内涵的
母亲是温暖的也是慈祥的
母亲是真诚的也是无私的
母亲是安静的也是镇定的
母亲是渺小的也是伟大的
母亲是圣洁的也是神话的
母亲是我生命的美好包含的一切
是我的生命幸福静静的储藏
现在还没有什么能够横断我感情的闸水泄露
所以对于母亲的叙述
我只能默守我生命的河流
否则将冲垮我生命的一切所有而不能自拔
对于母亲
所以我只有祝福
只有行善修德
延续母亲做一个普通更好的黄土人传统
这是对母亲最好的报答
这就是写在黄土地上的最美丽挚爱的文字——
一个母亲养育的生命对生命的理解
我想
做一辈子好人就像母亲一定会风调雨顺
母亲的娘家是滹沱河畔的苌留吾村
这个村庄就是毛苌曾居住的地方
当你看到了一个苌字
也许会自然想到两千多年的饶邑一位姓毛的毛苌
那为什么现在没有一家姓毛的呢
因为毛苌从遥远的鲁国辗转到饶邑
处处都是秦兵的追杀
然而饶邑地方旧势力也极度排外
毛苌隐姓埋名
就流浪到饶邑城东的一片密不透风的芦苇荡
他在这里东躲西藏
但他始终没有放弃传诗布道的思想
后来的后来当秦朝灭亡
毛苌传诗传到了河间国
河间国王刘德邀请毛苌去了君子馆
当地的饶邑人才知晓何为毛苌
人们把毛苌居住的地方就叫做留吾
于是一片芦苇荡出现了五个叫做留吾的村庄
因为毛苌流浪的时候
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留吾住一宿吧
这也许就是留吾名字的起源
当地人学着书生的毛苌习惯的一句话
留吾留吾就知道是毛苌曾居住的地方
这是两千多年的往事
也许是天意
当两千多年后
从苌留吾村走出了一位村姑
她嫁到了影林村一位叫做徐秋荣的后生
从此两位苦命的黄土人
谱写了一章章生命感动天地的诗文
父母的言传身教
告诉了我和哥姐
什么是死什么是生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什么是真什么是伪
什么是忠什么是奸
什么是荣什么是耻
什么是功什么是罪
什么是德什么是孽
什么是美什么是丑
什么是人什么是鬼
什么是道什么是妖
什么是佛什么是魔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什么是净什么是脏
什么是梦什么是实
父母身上发生的故事
就成为了我今天和以后叙述的传说
对
只记录我的父母怎么影响了我
只记录父母两个人生命的真实
我感恩天地一次次化解母亲的危难
不断的延长母亲的生命
从而当她四十二岁的时候
苍天把一位男孩子赐予给她
那就是我——一个后来写作毛苌传诗诗经台的人
我想这也是我和两千多年的毛苌的缘分
我跟随着母亲的脚步
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磨砺
母亲已看到我也是一个心中有道的人
所以我写下的文字
也是完成我对母亲的感恩
虽然她不识字
我会告诉她
她的故事的文字会传播影响更多的黄土人
母亲在苌留吾小名叫王三妮
她排行老三弟兄七人
她的父母都是本分的庄稼人
大姐十八岁出了嫁
二姐十五岁参加了八路军
肩下还有三个小弟弟
一家人做饭拉磨都是她一个人
我问过她你为什么没有去当兵
母亲说人家嫌她个小不会写字
再一说她要再走了
家里的活谁来做
年小的弟弟们没有人管
打仗不见得冲锋在前面
照顾老人带好兄弟也是本分
母亲的大弟后来也都参加了军
也拿起了枪抗击日军
母亲的一家人都是我心中的榜样
人人给了我长大一颗颗英雄的心
我在这里只做简要叙述
等到第二部分我将分开来写作他们一个个英勇的黄土人
这里只把母亲的大姐来叙述
因为母亲讲述的最多的事是她的大姐
从她大姐发生的故事
最早影响了我的心灵
母亲让我记住了做人的正直
母亲让我记住了做人的光明
母亲让我记住了做人的无私
母亲让我记住了做人的诚实
母亲让我记住了做人的良心
母亲让我记住了做人的天理
母亲让我记住了做人的教训
母亲说她的大姐是被她的大姨骗的婚
母亲的大姨佘了人家的大洋还不起债
却亲自保媒把自己的亲外甥女嫁到了人家
说的是人家有房子又有地实际全皆无
这个倒不足奇
因为一切生活都要靠自己踏踏实实过日子
可是最离谱的是母亲的大姐嫁的夫君是脸带有麻子舌头也说不清话语
天啊
哪有这个事
母亲告诉我做人千万别忘了天地都在看着
对家人对他人对天地都要忠实
母亲那时讲给我的时候还不愿搭理她的大姨家的人们
可是母亲的兄弟却和母亲的大姨来往
母亲笑话娘家的兄弟没有志气
把自己的亲姐卖了
怎能还认这门亲戚
这是母亲在我小时候讲给我的她娘家最早的事
所以我记得清清楚楚
她嘱咐我要做真人
言行举止瞒不了天和地
母亲的大姐任劳任怨
和夫君养育了两个女儿
母亲的大姐
心地善良
她认定这就是命
却和她们的大姨走动的非常密
母亲说她大姐一点囊气都没有
把自己拉下了泥坑也不觉得痛
反正母亲不再和她大姨家同事
我记得我对母亲说
我大姨都无怨无悔
你为什么还生那么大的气
母亲说
你大姨的夫君参加了八路二十三团
去河间抗日就牺牲在那里
当时你大姨不满二十九岁
最小年幼的孩子不到三岁
回想你大姨
她做得拿手的针线活
她人长得很出色
她的心眼很软脾气好
她孝顺爹娘出了名
她善待兄妹挡风雨
她吃亏让人从无怨
她明晓事理辨是非
她是留吾三乡五里的好闺女
可是就是因为她们的大姨
却改变了母亲大姐的命运
嫁了不称意的人家
年纪轻轻的守了寡
拉扯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
吃的苦熬的罪
世上很少有她这样甘愿清受的人
母亲说每逢想到这里
她就默默掉眼泪
每逢半夜醒来就想到二十里地外的大姐
每逢刮风下雨就想起大姐孱弱的身体
每逢过年过节都会让我们去看看她的大姐
每逢想起她的大姐
她就有许多大姨自己都不曾生气的话语
我记得大姨留着一双小脚
当她病了的时候
是母亲让父亲套上驴车把她从南岩村拉到了我家
我记得大姨走路拄着拐杖
我记得大姨上茅房都喊上我扶着她
我记得母亲把炕头给她腾出让她睡
我记得母亲做了好吃的先给大姨碗里呈
我记得大姨吃饭的时候母亲都会把我赶出屋内
我记得我情不自禁的撩开了门帘望着大姨吃饭的眼神
我记得大姨暗地里向我摆摆手把炒好的鸡蛋向我嘴里喂
我记得大姨让我给她去揪苦苦的羊角菜
我记得大姨是为了能够给我们家省下一口粮
让我揪来了野菜来充饥
却遭到了母亲对我一顿打
我记得母亲说大姨遭受了一辈子罪
我记得大姨说苦命人就是吃苦菜
我记得大姨从不说苦
我记得大姨让我替她给菩萨的三柱香烟上上
我记得大姨很乐观
她好像是超脱世外的大神仙
她没有苦恼和忧愁
她总是乐呵呵的说
忍受够了罪就会走
当时大姨说走我认为就是回南岩村
现在才知晓她要去天国世界不想再轮回
母亲的正直也影响了我
她的眼睛揉不进沙子
母亲的坦诚也影响了我
她的胸怀没有自私
母亲的是非也影响了我
她的信念坚如磐石
母亲的骨气也影响了我
她的性格总是那么坚强
母亲的天地也影响了我
她的世界总是那么纯洁
母亲的信仰也影响了我
她的天国总是那么美丽
母亲就是我人生课堂的第一位老师
她在课堂上给我讲做人的道理
母亲就是我生命信仰的第一位师傅
她在黄土的道场打开了我抬头的天窗
母亲就是我行走的路上陪伴的星光
她在现在或者遥远都会祝福我的方向
母亲就是我踏着她的肩膀攀登的阶梯
她在传递灵魂的莲花延续黄土地的绽放
母亲啊
你就是我眼前的一棵大树
我在你的树荫举目美好的思想
母亲啊
你就是我心中的一颗星星
我在你的天底下幸福吉祥
母亲对我的影响还有无数件事
我现在再说三件事
母亲告诉我她是大海水命
我小时候我也不懂什么是命
我从记事起就看到母亲敬拜佛陀
她点燃香烟之前
总是先把手脸洗干净
然后整理一下衣角跪拜祈祷
我看到过她忏悔的眼泪
我听到过她虔诚的诉说
我望着缕缕的香烟环绕着母亲的头顶缥缈到远方
也许这是接通天国的道路
也许这是启开天门的钥匙
也许佛陀就在眼前
正象母亲所说
你修炼好自己的心才会亲眼看到
母亲肯定能够看到
我相信
她严守天法
为什么她那样的忠诚
重复做着近百年的敬拜
母亲很少给我谈过天国的事情
我的记忆只是零散的一丁丁点儿
她说你就时时做个好人
佛陀的目光就会注视你的身上
他们会认识我叫什么名字吗
他们会知晓我心里的思维吗
他们会护佑我过关过难吗
他们会指引我走上修炼的路吗
这些问号只有存放在我的心里
母亲关于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她也守口如瓶
在她的眼里不过如常不必示人
我只晓得也是这两三件事
而我觉得总是那么神奇那么如意
我的大姐告诉我的一件事
母亲的娘家在滹沱河畔
经常发水
人们种地一秋一麦
我记得母亲说过滹沱河是活水
说来就来
人们走在河套说不定一会儿大水就漫过来一腰身
人们只得种些高粱不怕水淹
当秋后在河滩上划出犁沟种上小麦
有一年
大姐大概七八岁
母亲领着她去看姥姥
姥姥生病了
母亲在香案祈祷
希望替母亲还罪
母亲领着我的大姐走到了崔村
刚望到娘家苌留吾村南的树林
这时一场洪水咆哮而来
淹没了母亲的双腿
母亲领着大姐往高处躲
那一天却是晴天
眼见着洪水没过了庄稼地和很多道路树林
母亲和姐姐被逼到了一块的高粱地
河水还在涨不停
母亲告诉姐姐不要慌
要抓紧母亲的衣角不放松
母亲告诉姐姐脚要扎进地
不要随着浪头来回动
母亲告诉姐姐喊观音
从心里念出不发音
母亲告诉姐姐把头低
因为苍天在上不会把善人欺
母亲告诉姐姐要镇定
扶好高粱苗不要掉眼泪
母亲的手抓紧姐姐的手
两个人在洪水中紧紧的相偎
眼看着洪水漫过了姐姐的脖子
母亲还是那样的镇定
一望无边的天际
到处都是奔腾席卷的洪水
母亲口诵着佛号
依然巍然不动
姐姐已吓傻了眼
她望到母亲默默动着嘴唇
都处都是浪花的声音
这时远方飘来一个锅盖头
急速地划出一条水道
冲到了母亲和姐姐的脚下
姐姐说来了一个大盖头
母亲说不要言语
只见母亲感动的鞠躬点头
头顶晴空万里
眼下的河水浊浪声声
母亲和姐姐突然被升起
手扶的高粱杆突然发出了拔节生长的声音
水涨高粱长
母亲和姐姐踩着锅盖大约这样过了一个时辰
晴空的太阳
照着这天地水茫茫之中母亲和孩子被拯救感激的无声
等待水慢慢撤去
那个大锅盖突然飘走了
在那一瞬间
它突然回望母亲和姐姐一眼
消失在远方的河水
天啊
这是真实的不可思议
那只锅盖就是神龟
到现在母亲很少让你给我们吃鱼
那是神龟的孩子动不得
我心想也要成为一只神龟
长大也会搭救善人
母亲说我的命是灯头火命
见不得水
那我就做一棵挺直的高粱
在黄土地上屹立的神君
天啊
如果这样的实例能够都相信是真的
那就不存在善人和恶人的区别了
要么信那是你的权利
要么不信也是你的自由
凡是美好的东西
都是人间最珍贵的
要不各朝各代流传下来的文化都是善良美好的追寻
这是人类的声音
更是历史的正见
如果修身修德
就不会看不到美丽的神君
这是母亲给我的信念
再说第二件事
母亲嫁到了影林村
父亲和奶奶都是抗日的先锋
奶奶是影林村抗日的模范
父亲是县委的地下交通员
一次日军来扫荡
奶奶跑走了
父亲和母亲被堵住了门口
父亲上梯子要从房上逃走
日军去抓父亲
母亲却突然栽下了身
装做摔倒把边区票掖在了一块石板下
日军被分散了注意力
母亲快速的爬起冲出了大门
父亲却被日军捉住
日军和汉奸不算完事
还要抓母亲和奶奶这两个抗日家属
父母的房子已被日军烧光了三次
母亲跟着婆母流落到村南的燕子洼过夜
三冬的天哪来被子
奶奶就跪拜佛陀打坐
奶奶苑居安是父亲的婶娘
父亲从小就跟着婶娘长大
我的爷爷在父亲七岁的时候去世
父亲的亲娘流落到了远方
是婶娘把父亲拉扯大
母亲从没有说过父亲的经历
当我们长大后
从邻居嘴里才知道父亲和奶奶的故事
我也没有问过父母
因为那是一瓶生命的辛酸打开不得
大姐跟着奶奶长大
奶奶只言片语也很少及它
奶奶说过那一年冬天
每当她跪拜后全身都会发热
她和母亲躺在寒冷的窝棚
总感觉浑身被一片神火烤着
那一次父亲被日军打断了胳膊
那一次父亲被日军的刺刀扎通了软肋
那一次父亲被日军折磨的奄奄一息
却被当做死人抬了出来
庆幸万幸父亲保住了命
胳膊虽断了
可是拿刺刀扎进了肚里却没有伤到肠胃和内脏
人总算活了过来
父亲昏迷了多少天天
奶奶和母亲就跪拜了佛陀多少天
感动天地许下誓言
从此徐家敬天敬地
就像当年的杨家将做世代的忠良
母亲说日军进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母亲说违背了天理就要遭到报应毁灭
母亲说日军早晚一天会赶出中国
每一上香都会看到佛陀流泪
天啊
欺辱好人
老天爷也不干
恶人坏事做尽就是死亡的到来
母亲告诉我
日本鬼子来了杀人放火
母亲的一个肉皮也没有伤着
虽然每天担惊受怕
可是她的心中始终有一座神圣的佛陀
这是母亲给我说过的仅这一件事
好人好报这是黄土地上不灭的歌
再说第三件事
等赶走了日本人
奶奶过了十二年的太平日子就走了
随后我和四姐、五姐先后到来
一家九张嘴
吃饭已是问题
母亲每天清早就去滹沱河捞鱼
然后走上十几里去邹村卖鱼
卖了鱼的钱再拿着去买粮食
几乎每天都这样辛苦
有一天母亲卖鱼回到家已经快晌午
她一摸兜里丢了五角钱
她赶紧去走邹村路上找
不知她经过的身后又走过了多少人
母亲说她的钱来的不容易
不是抢的不是偷的
老天爷有眼睛
一定让她找到
母亲走在路上默默祈祷
因为这五角钱是全家人的救命钱
七八个孩子等待着张嘴
老天爷啊
不会不打救善人
母亲走的又困又累
饭都没有吃一口
就在去邹村的路上走了三个来回
她说莫非自己做错了事
少给了人家一条小鱼
缺斤短两我可不是有意为之
今后我要多给人家几条小鱼
母亲低头忏悔内疚
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事
这时一阵风过来刺痛了眼
她坐下来低头擦着眼角
突然看到那五角钱就在脚下的草窠
一模一样就是手里丢的那五角钱
天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
心存善念感动了观世音
母亲从此更做善人
穷过富过不要忘记心中的良心
母亲就是普通的一个黄土人
一天她见了我就说
你母亲不是神
也长着很多缺点
我就喜欢别人说我不好听的话
因为这样我才知道自己错在哪
没有人给你说出来
你怎么升华自己的灵魂
最该感谢对你不满的人
他是真心帮你
帮你改掉不好的心
母亲送给了我做人的法宝
母亲送给了我做人的莲花
母亲把我带到世上
就是希望我走在生命的大道
母亲啊
也许我还不是你眼中的好儿女
但是我没有忘记生命的初心
我愿像你一样
做一名感动天地的黄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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