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碎归仓》四、稚画廊

                   《拾碎归仓》 四、稚画廊

     无神论者的后裔 注1

孙河镇,华北北方名镇，平日铺面营业，买卖兴隆。月月逢十有集，集散八方顾客。这天，在赶集的往来人流中，有两个戴红领巾的小朋友，一会儿膘着膀子，一会儿一前一后地说着，走来，……。

一进镇口，那叫赵小铁的瘦削个子,先要去买金鱼，说：“我最最喜爱就属金鱼了。”胖子姓陈叫二胖。死乞百赖地要先去买敬神的供香，说：“我妈说了，要是贪玩买不回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买香是顶顶要紧的大事。我先买，我妈供神等着烧香哪！”

“我爸爸说世上没有神，神是瞎编的。”小铁说

“嗯，”二胖不服，说，“有是有。就是看不见。”

神到底有没有，一时成了先买金鱼，还是先买供香的先决条件。两人都在争着先买，各不相让，只好“手心手背，”决定输赢……。最后，小铁成了赢家。

天近晌午，陈二胖，贪婪的两眼不够使，这边瞧瞧卖小枣切糕的，那边看看处理等外收音机的。赵小铁拉他一把：“有什么可看的。”催着快快回去。可二胖两脚只往前挪了挪不走。小铁脸蛋一绷，赌气独自离开了热闹的集市。边漫走，边后看，等着二胖赶来。

小铁上了大道，路过土岗子那块高粱地时，他一点也顾不上听高粱穗上那大肚子蝈蝈清脆的叫唤，也不愿逮从脚下蹦起的“三羽大扎枪”注2他小心地两手捧起玻璃罐头瓶，举在眼前。瓶子里盛着半下清水，水里游动着一条浑身通红通红的金鱼；金鱼的两只圆瞪瞪的鼓眼泡放着金辉。游动时，摆着拖地长裙似的尾巴，漫悠悠，漫悠悠的，摆出一副挺傲慢的架势……

金鱼使小铁脸上绽开了五月榴花。他曾在“小小图书馆”里看到画有金鱼的图书，总是用手指头支着嘴角，微侧着头，沉思般地看个没完没了，也曾在梦里看见过金鱼排成队齐步走的壮观。他多么想养一条金鱼呀！可是，爸爸就是不答应。

小铁自然不能理解作为哲学家的爸爸的心理，早年喂养金鱼曾是爸爸业余生活爱好的一大内容，自从被卷入“合二为一”大论战，就成了“修正主义的卫道士”。被红卫兵压走的那天，造反者摔碎了他的玻璃鱼缸，把他精心喂养多年的各种名贵金鱼，从鱼缸里捞出来，一条条拽进煤球炉子里。执行火葬的刽子手狂笑着，说是“送修正主义上西天”。这位不曾忍心踩死一只蚂蚁的文弱书生，直直瞪着两眼看着金鱼在炉火里挣扎，不动，变焦，成灰…… 无疑，毁灭的是无辜生灵，锋指的是精神壁垒。致使哲学家的心也变焦，成灰了。直至一扎脚历经了八年劳动改造，重返岗位继续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时，他不堪忍受可悲的阴影继续伤害，进而，养鱼的兴致便淡然如水了。当妇人为他置买了鱼缸，寻找知己弄来几尾名种金鱼，他几乎发疯似的叫妇人立刻拿开。他说，他眼前看到的仍然是金鱼在火里挣扎，不动，变焦，成灰的惨酷一幕。这时，小铁跑过来，搂住鱼缸说:“妈妈，我要，不拿走，我要……”

“你要，你要……”这位老来得子的父亲愤愤然伸出了巴掌，虽然没有落下来，但吓得小铁畏缩在妈妈的怀里，却哭个没完……

喜爱金鱼的日子里，赵小铁用心在枯燥的加减乘除和多变的拼音字母里，竟没有挤掉他对金鱼的兴趣。却让他戴上了红领巾。当他知道，原来爸爸劳动那儿，带她长大的房东郑奶奶来信，要接他过暑假。他高兴地在月份牌上画了老大一条金鱼做记号，一天翻几遍，掰着指头算，盼着这一天快快到来。有几回，一天撕下好几张月份牌，恨不得一下子就露出画有金鱼的那张。

这一天终于到了。赵小铁来到郑奶奶面前。奶奶

摸着他的头夸他长高了，又嘱咐别跟你爸爸一样，老是瞧书哇，写字呀。说来到奶奶这儿，就是玩，让你玩个够，赶明让你跟二胖去逮油葫芦，抓红脖鸟……

小铁翻瞪着大眼听着，他对这些都想要，可却着急地问：“奶奶，我要金鱼，我最爱要的就属金鱼了。”

于是，小铁听奶奶说，对门二胖妈叫二胖到孙河镇请供香，便听得奶奶嘱咐，高高兴兴跟着陈二胖奔了孙河镇。现在，小铁捧着玻璃罐头瓶往回走。已走出老远，二胖才呼吃呼吃喘着粗气追上来，半是嗔怨，半是赞赏，说：“奶奶说你是急脾气，属炮仗的，”

小铁说：“我是属虎的。虎最勇敢。”

二胖说：“你是属炮仗的，要不再看会儿多好。”

“要看你看，有什么可看的。世界上最好看的，就属我这金鱼了。”小铁把玻璃罐头瓶举过头，仰着脸，从瓶底部看金鱼，那金鱼大大的带点白色的鼓肚，好似一把打开的纸扇，很慢很慢地活动，好像很累的样子。边看便说：“快走吧，我都饿了。”说着一回头，见二胖正捂着肚子嚷饿的肚子疼。小铁赶紧把自己的维生素面包拿出来说：“分你一半吧！”

二胖把面包送进嘴里，使劲咽了一下。问小铁：“你怎不吃啊？一会可要肚子疼的。”

小铁说：“我是省着喂金鱼的，听说没有鱼食时，面包是金鱼最好的快餐。”

二胖吧嗒着嘴，回味着面包的滋味，那神态在说，把那么好吃的面包请客金鱼解了馋，不值得。

二胖的面包几口进肚，话多起来，小铁应着，一边走一边海聊……

路旁，大田里早熟的玉米伸出了带子似的长叶，一阵风来，叶子碰叶子，唰唰山响，好似暴雨加风袭来。赵小铁没经过这阵势，猛地一惊。抬头看，西北天确确是锅底似的黑云压过来，头顶不远处，还有伴着电闪的雷声。

二胖赶紧扒掉小褂，把供香包好，说：“这可是我妈妈的命，可别湿了，他记住了，要是买不回供香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眼前就是庄子，就要进家了，小铁想，下多大的雨也不怕了，所以小铁的话多起来:“我妈妈可不讲剥皮，我爸爸也不讲剥皮……。啪———小铁只顾兴奋地海聊了，脚下被剌剌秧一绊，另一只脚踩在大车沟里，身子向前一趔趄，摔了个大趴虎，玻璃罐头瓶摔出老远，碎成几瓣，金鱼在地上扑啦啦乱翻腾，浑身就包上一层土，漂亮的金鱼一下变成了难看的泥鳅。小铁头上冒出了汗，干瞪着眼不知怎么好。他急着求援说：“二胖快想办法呀！嗨，要是这金鱼跟青蛙一样，能在水里游，也能在地上跳多好哇！”

“别瞎吹，要是跟“串柳”一样还早飞上树了！”二胖裹了裹包着的供香，有点事不关己地说“我有什么办法呢？一点没有，我可想不出来。要不，先搁前边那槐树窟窿里，那有水。”

赵小铁笑了：“这不就是办法吗！”他捧起金鱼就往前跑。来到大树下，果然有个树洞，里边真的有一汪久存绿色的雨水。于是，赶紧把金鱼放进洞里，金鱼立刻脱去一身泥袍，又活动起来。小铁这才松了一口气，说：“二胖你看着，我回去拿个碗来。”说完，一阵风似的撒腿跑了。

回来时，小铁就见大树下围着一群人，走近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惟独没有二胖，却见二胖他妈——— 一个胖女人跪在树洞前，在对身旁的人说：“你们想想，平白无故的，哪来的这一身通红的金鱼？这分明是天神下界，百年老树显灵啊……”胖女人仰脸看看阴沉的天。恰好“嘎啦———” 一声炸雷，胖女人吓的浑身一抖。急忙脸对着树洞，嘴里叨咕“你为什么瞪着大眼老瞧着我，我们要是有罪，愿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美食鲜果敬奉……”说着，两手合十，双眼微闭，跟着，连连叩头不止……

这时，赵小铁没有了刚才的欢喜劲了，仿佛猛下子增添了好几岁，变得十分老成了。他不解，我的金鱼怎会是神呢？猛地窜过去，伸手就捉他的金鱼。可被胖女人一把拦住：“唉呀，我的小祖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千万得罪不起呀！”

双眉紧闭的赵小铁，见不让他捉他的金鱼，急了，大声喊道：“金鱼是我刚才撒到里边的，是我买的，不信你去问二胖。———二胖哪去了？”小铁扫视四处，不见二胖。小铁便猛地蹲下去，把金鱼抓在手里。

“小祖宗，可不兴胡闹啊！”胖女人扯住小铁的手“好孩子，放回去，别招来恶报啊！”

“我不怕。”小铁不依。“我是属虎的，最勇敢。金鱼不是神，我爸爸说世上没有神，神是瞎编的。”说着，挣脱了胖女人的拉扯，神态激昂地双手把金鱼举过头，“我敢……信不……”话没说完，把手里的金鱼往地上一摔；金鱼在地上翘了翘尾巴，不动了……

金鱼死了，死在了无神论者后裔的手下，死在了属虎的勇敢者的信念中。虽然，在有识者看来，大有王二小放牛娃在被扫荡的日寇威逼，为掩护后方机关群众的安全与自身的处境，毫无两全选择时，而英勇跳崖的壮举。虽然，作为哲学家的爸爸，也会认为，这是他那属虎的后代批判迷信势力应有的建树，是破除迷信倡扬科学的文明行为，且也会对勇敢者所赋予物质消亡的价值予以高调评定。然而，这毕竟是童稚一时表现无畏的冲动行为。当然，抑或如此，其效果确是一下子镇住了虔诚拜神的胖女人，观阵的人也骤然安静下来。

暂短的时间过后，赵小铁似乎方才醒过味儿来，他摔死的，是他昼思夜想的心爱的金鱼呀！他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眼泪象断了穿线的珠子一样，叭嗒叭嗒地掉下来。这工夫，胖女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把二胖找了来，急着问叫他买的供香买了没有。小铁怨恨地朝着二胖嚷：“都怨你，都怨你，……你不看着！”二胖说羊在吃他们家的白薯秧子，是赶羊去了。

赵小铁呜呜地哭他的金鱼……顷刻，大雨伴着泪水倾倒似的下起来……

注1 此稿原题《金鱼泪》，2010年9月23修改后，变更标题。

注2 雌性蟋蟀俗名

---

                                两颗童心

童话作家薛庆饶从大街的小摊儿上买回来一个小玩艺儿 ——— 大小相当火柴盒的一倍半，外形似125相机；镜头上装有一块放大镜，透过镜片会看到里边映现着画工大可称道的童话故事。巧的是那故事，正是根据他那部也即是他常让孩子们纠缠讲个不休的《小星星亮晶晶》画制的；有大力士棕熊助老翁推车爬坡，有胆小鬼松鼠以尾做扫帚帮老奶奶扫地，有……。一幅接一幅，尽管故事有失完整，却精巧好看，趣味浓浓。

已逾花甲之年的薛老，一只眼闭起来，一只眼对着镜头，瞧得专注，瞧得忘形。嘴里还在招呼夫人：“你来瞧瞧，一块五毛钱，搬来一台彩电……”

夫人正数着帮助大杂院里收上来的掏地沟费，便没好气地说：“我可没你那闲心。都一把老骨头了，倒越活越成了孩子，放着正事不干。”

薛老听了赶紧把“相机”从眼前挪开。他自知夫人对她欠着几分理解,埋怨他终日用笔说猫画狗，不知老之将至，不晓白面多少钱一斤，不问水费月花多少。甚至夫人用“放着正事不干”的激愤语言指责他有一次熬稀饭的高压锅嘣地一声巨响，锅盖嘣起老高，他竟没探头问一声“怎回事。”不过，他确觉此般理亏，因此忙说：“我这不是逗鑫鑫玩的吗？”

不料，夫人一听老伴提鑫鑫骤然像蜂蜇了一下。鑫鑫是院子里一位老师的女儿，胖胖的脸蛋，头上梳着齐刷刷的朝天小辫，很招薛老喜欢，常给她讲《小星星亮晶晶》里的动物故事。而夫人却把这看成是老半在填补因她无能留后所带来遗憾的心理空白。尽管薛老曾多次解释说他的天职是为孩子们写故事，他必须遵循生活是创作的源泉这一原则，要走进儿童心理世界，他说：“我愿让孩子们牵住我的童心不致放飞呀！”

说话间，鑫鑫蹦跳着跑过来，细细地叫着：“薛爷爷，薛爷爷，讲一个小星星亮晶晶吧！”爷爷高兴地答应了。她又加码“讲两个吧！”爷爷回答“行行。”答应着，又说“爷爷先送你一个最好看的……”于是把“相机”递到鑫鑫手里。

鑫鑫接过一看里面的形象很面熟，就一下子被拽住，可不一会儿，他又懒懒地把“相机”举给薛老，却不肯撒手，说：“我妈说不许要人家的东西。”

“喝，鑫鑫长大了！”薛老说“那我们就用礼物交换，好吗？”

鑫鑫说：“我送你一个‘癞皮狗’是我最好最好的东西，信吗？”

“好，那咱就说定了。”

“拉钩拉吊……”鑫鑫获得了自己的“相机”高兴地跑进冯奶奶屋里去显摆。转眼却抽抽泣泣地抹着眼泪回到薛老跟前，说：“我的‘相机’没了。真没了！”

薛老忙问：“你的‘相机’呢？”

鑫鑫说：“送给冯奶奶了。”

薛老哈哈大笑，说：“我明白了，是你送给了冯奶奶，又舍不得了对吗？”见鑫鑫不语，又说“是奶奶逗你玩，那我替你要回来，一会去要回来就是了。”

“不能要！”鑫鑫抹了一下眼泪，认真地说“她们家又打架了，把电视机都搬走了，再把‘相机’要回来，冯奶奶还看什么?”

薛夫人插嘴说：“难为冯家老太太摊在床上又遇着这么个歹毒儿媳……”

薛老摸着鑫鑫齐刷刷的朝天小辫沉思起来，他感受到一颗幼小的爱心在炽烤，他看到了一颗壮大中的同情心在闪亮，他仿佛望见尊老敬老的文明火炬的磅礴大气在从萌芽中蓬起。于是，他陷入了又一篇童话的酝酿中…… 随后，在捧着他的以《一颗童心》为题的完成稿请夫人过目时，夫人似乎没有犹豫，便在标题上改了一个字，改成了《两颗童心》。

---

                                   珍贵的水晶珠

灯下,聪明的小昆仑用两手掌扮成刚破土的萌芽托着下颏，有神的大眼愣愣地看着桌上数学成绩上的那个“0”，看着招惹父亲批评的那个恼人的符号，看着引来冷眼的那个表示空白的怪物。他在想，他在寻觅神奇的法术，能够把那怪物变成活的“0”，变成可以在绿地上滚动的足球，而后，一脚将球踢飞。可是，向哪里求得这样的法术呢？他想啊，想，他想起了父亲曾带他去过的那个渊博富有的大海，于是，他走向了大海……

茫茫大海，海浪一个跟着一个地向小昆仑脚下推过来，又一个跟着一个地在他脚下远去，海风，一阵跟着一阵地跑到岸上来，又一次连着一次地亲吻着小昆仑的脸颊。小昆仑停住步，仰天喊道：“大海呀，都说你胸怀宽广，本领高，是人类的真挚朋友，那你能不能让我快快聪明起来，能让我每次考试每门课都是满分。大海呀！你听见了没有？”

刹时，海面上浮起一条海鲸，浑身金红色，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熠熠放光，把海面照的一片银白。海鲸嘴里喷吐着闪光的水柱，水柱顶着一个个闪亮的水晶珠，一个个像碗口那样大，一个隐没，又一个复出……

小昆仑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绽开月季一样的喜色，兴奋地乞求道：“鲸鱼爷爷，请给我神奇的法术吧，帮助我吧，我讨厌那个‘0’。”

海鲸头上的水晶珠相继隐没，最后只剩下一个象足球一样大的悬空定住。海鲸说：“朋友，我可以帮助你，不过……”说着的工夫，悬空定住的那颗水晶珠浮游浮游向小昆仑飞过来……

海鲸拔掉嘴边的一根长须，扔给小昆仑说：“朋友，要用我的这跟长须穿上水晶珠，戴在颈下，那么，你只要肯学什么本领，就能牢牢记住，而且，永远，永远也忘不掉，你考试时，就会得心应手，门门课满分，不再有‘0’的烦恼，不过，……不过要记住，千万不要把水晶珠放在手心里攥着。”

“为什么呢？”小昆仑追问道。

海鲸没有回答，却说：“希望你带上水晶珠赶紧学知识，学本领，莫耽搁，莫错过，因为你嘴边生出的胡须跟穿水晶珠的长须一般长时，我就要收回你的水晶珠，并不再给第二回，切切记住。”说完，便隐没在缥缈的雾霭里。消失在碧澄的大海中。

小昆仑得到水晶珠，十分高兴，却没有听海鲸爷

爷友的话，他没有用长须去穿水晶珠，更没有带在颈下。他好奇地想试试为什么这水晶珠不能放在手心里攥着。于是，水晶珠出现在他的手心上，一闪一闪地散射着亮光，妙极了。随即，他合上五指，紧紧地攥住，忽然，桌上的一个铅笔盒变成了一台电子游戏机。忽然，一块橡皮变成了一盒五彩蜡笔，他玩啊，玩。妈妈催他赶紧学习时。他说“不忙！”他跟小朋友玩扑克牌，只要手里攥着水晶珠，想要红桃五，不来方片六…… 。他神气极了，一手叉着腰，俨然常胜将军凯旋故里。小朋友们都帮助他，要他赶紧学习，他的回答总是“不忙，不忙！”

从此，小昆仑在家里有了电子游戏机，没完没了地操纵鼠标，整天迷入追杀，拼搏，大战的冒险之中。在外边，他摆弄五十四张扑克牌，变这变那，招引着同学羡奇的目光。早把学习放在了脑好，任谁催他赶紧学习，他仍是回答：“不忙，不忙！”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猛然间，小昆仑一模下颏，唉呀！我的胡须长长了，有半尺长。果然，在找那水晶珠，却见它浮游浮游地向着高空，向着大海飞去。他高声呼唤，呼唤得嗓音嘶哑，呼唤得震撼着海浪翻滚，却毫无回音。他着急地猛追，一直追到海边。他急得哭了，泪水流进大海；海水猛涨三尺，汹涌的海水向他扑来，他惧怕得连连后退，后退……水晶珠却无情地隐没在大海里……

倏地，小昆仑睁开两眼，但见桌上仍摆着数学上的“0”。此刻，他梦中的思绪仍在延伸，他似乎悟到了什么，他好悔呀！他真想再回到梦中，去央求鲸鱼爷爷重给她一次水晶珠，他决计不再攥在手里了，而是一定用长须穿起来，挂在颈上……

---

                               关于眨巴眼的矫正

已经年三年级的丁小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添了一个大不雅的小毛病：说话未从开口先眨巴眨巴眼，同时，一缩脖，一点头。整个过程，快速又似乎很用力，而且出现的频率相当高，说五句话，，差不多要重复三四次。为这，家里人没少数落他，可也始终没说掉这个毛病。

晚上，爸爸给她默字时，因为这个毛病，曾一气之下把书本摔向那稚嫩的脸上，抬腿走了，实在不愿看他。

吃饭时，妈妈不让他动筷子，罚他站，说是饿他两顿，看他有改没改。

小冬不敢反抗，嘴里嗫嚅着：“什么都管！”

院里人建议小冬的爸爸领孩子到医院里检查检查，别是有沙眼，兴许睫毛刺激得难受。爸爸请了半天假少拿了五块钱全勤奖，可医生说沙眼不重，拿回两小瓶药水，结果，代价付了，药水用了，眨巴眼儿毛病还是没改过来。于是，爸爸还是相信巴掌管事，妈妈坚持吃饭时罚他站奏效。

时间一天天过去，打，罚锻练得小冬越发疲沓起来，反正就是那两下子，打狠了，有奶奶跟他们干架，饿了向奶奶伸手，保险亏不了肚子。他直接跟爸爸，妈妈对话，还是那句话：“我怎了？什么都管！”

妈妈说：“你怎么了？你不知道哇，照照镜子去！”

镜子是照了，可小冬压根就没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有什么值得大人发火生气的毛病。

要说也是，小冬对着镜子睁眼时，只见镜子里有一个圆乎乎，胖实实的脸蛋，偶尔嗅觉器官上窜出两道浓稠的液体，他用力一吸，那东西便一缩身躲避起来，成为他体重的一部分。闭眼一刹，有什么也没看见。所以，他那眨眼，缩脖，点头的大不雅的小毛病，正好跟一首歌曲唱的那样：“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父亲无可奈何地说：“真没办法。”

母亲没有信心地说：“随他去吧！”

奶奶埋怨两个大人说：“我坐根就说你们少操那份心，一个是小孩子，爱怎着就怎着。”

这天，丁家屋里传出咯咯，哈哈的笑声。

笑声是由梁爷爷的小孙孙虎虎逗起来的。

虎虎一岁半。小家伙虽不是像报纸上说的那样能认汉字八百的天才，也非涂抹丹青的神童，但可说聪明伶俐，能唱他祖母的祖母就开始教唱过的那些堪称祖国文库里“遗老”的歌谣多首，如“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还有什么“晃荡晃荡车，里边坐着哥，哥出来点灯，烧了鼻子眼睛……”等等之类。尤其他能够维妙维肖地模仿大人的举止动作，可达到传神极致的地步。那笑声就是他学小冬哥哥眨巴眼，缩脖，点头……所引起来的。

“虎虎，学一个小东哥哥怎么来着？”

“虎虎学小冬哥哥真像。”

也有人把小冬叫过来看虎虎模仿，好像发动两个童星进行滑稽表演比赛。于是，虎虎毫不怵阵，那稚模稚样模仿小冬哥哥---- 眨巴眼，一缩脖，一点头……又逗起一串哈哈哈……笑的高潮……。可这回唯有小冬看了没有笑，只愣了愣，抹头走了。

妈妈用眼睛追着说：“你还懂得害臊哇！呸，没改的玩艺！”

当然，丁小冬听见了，不过，历史的第一次没有撅嘴，也没有顶嘴说那句“什么都管”犟嘴的话。而从此，任谁随再也看不见丁小冬那眨巴眼，一缩脖，一点头的大不雅的小毛病了。

---

                           急转弯处的红领巾

一连鬓胡子开着一辆满载建筑石子的挂斗大卡车，急驶到城厢拐角处，如山羊排泄粪蛋一样颠撒下装物……

此刻，外号鬼一准张通和孙巍正搭肩横蹦地来到这儿。突然，孙巍来了个定格，愣对着一地的碎石子说：“咱做好事吧！”

张通说：“那你不去玩游戏机啦？”

“去是去，”孙巍无可奈何地说：“我爷爷最恨路上的石子，他要是看见，就要做好事。”

张通说：“屁！救火呀，送迷路的老奶奶回家呀，才叫做好事。雷锋叔叔一准就是这么做的。”

“不对！”孙巍急了“不叫人摔着就算做好事。”

张通说：“瞎吹，这么小的石子一准不能摔人。”

孙巍告诉张通，老早老早六零年时，我们全家人挨饿，尽着爷爷能带饭去上班，可半路上爷爷让石子绊倒了车，饭盒甩出老远，饭撒了满地，爷爷饿着肚子干活，后来就昏倒在炼钢炉前……

俩人说着的工夫，蔫猫也赶过来了，他嘴上没话，指了指一推着摩托撵过石子的人——— 这人穿西服扎领带，仪表文明，却吐着并不文明的“国骂”：“他妈的！哪位屁眼长歪了，巴巴拉倒马路上。”

刚才出校门时，鬼一准张通命令孙巍把蔫猫拉到眼前，说他爸爸不卖鱼了，改干游戏厅，今儿开张，让他俩趁今天两节课，去玩个痛快，“一准，我不让收你俩的钱，一准……”

孙巍一高兴，就地转了三圈，拉起蔫猫就要往外跑。蔫猫慢吞吞的一咂嘴：“怎么办？我妈说今天是我生日，叫我放学后快回家，还要吃生日蛋糕呢！……不过，没关系，反正是去做好事……”

鬼一准张通见此，只好勉强不走，一块做好事。可嘴上一个劲儿地埋怨撒石子的叔叔太可恶，说：“要没这石子，一准玩上游戏机了”一会又问蔫猫“你不是说你爸就是开大卡车的吗？还许，这石子是你爸撒的……”

蔫猫脸有点红，可一点不着急说：“我爸是倒是开卡车的，反正石子不是我爸爸洒的，他都长那么大岁数了，还能不懂这样撒石子是犯错误？”

说着，三个孩子，三个低年级学生为着路人，为着大道顺利前进，一场清除绊脚石的工程开始了……

按照鬼一准张通的主意，先由两个人各把着拐弯处的一头，

警示安全，手里不停地挥动红领巾。

鲜红的红领巾，是点燃的两堆文明篝火，显示着今天，昭示未来……

已近灯火辉煌时分，一路的碎石子在这三个孩子的顽强，热情合着汗水的劳动中，终于清理干净。他们仅凭着纯真之心和稚嫩之手，或许一点也不谙以路为核心的交通事业于国于民的意义。然而，他们切切实实为着伟大事业在进行一次庄严的实践和演习了。

这工夫，那位口吐“国骂”者举着一把冰棒来慰问三个护路者了。走近，他就见一连鬓胡子对着蔫猫喝道：“还不快滚回家去，你妈不是告诉你今天是你生日吗！”

“这位老兄，不要说孩子了。”送冰棒叔叔拦道“他们今天做了一件好事，已让我们这做大人的深感惭愧了。我见一地的石子，只想到骂那拉石子的，可孩子们见了石子却行动起来，清理干净了。”

孙巍见连鬓胡子是蔫猫的爸爸，便问：“伯伯，你开车拉石子不撒吧？那多好，我们就能玩游戏机了。”

“一准不撒，一准。”张通说“一准能玩游戏机，一准……”

连鬓胡子在三个童稚面前，十分尴尬，一时精神木呆，唇齿迟滞……

---

                                红领巾公园

天津和平路南头，渤海大楼旁边，有一块占地不大的市区中心公园，是天津人民心头上的一颗绿宝石，每天清晨，还是雾气蒙蒙的时候，三三两两的老年人便来到这儿伸臂练腿，习武养身。随着滨江道各商场的开放，游人逐渐增多起来；到了下午以至黄昏，尤其是星期日，这儿便是少年儿童的天下了。那飘动着的红领巾，把这里点缀的分外火炽，富有生气。

中心公园在1964年6月正式誉名“红领巾公园”。带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们，在这里欢歌舞蹈，在这里学科学，操练习武，更重要的是他们担负着公园的修埂、栽种、除草、打扫卫生、维护公园秩序。每天有从劝业场小学、锦州道小学、赤峰道小学等十个小学派出的二百少先队员，到这里值班，完成各项规定任务。这些少先队员 把担负这些任务看成是最光荣的事情，他们把自己看做是这里的小主人翁，并且决心在这里把自己锻炼成爱劳动，爱集体，爱护公物，具有共产主义道德风尚的祖国的红色接班人。

然而，少年队员们可曾知道，今天这的一切是怎么得来的？可曾知道这个公园的昨天？可曾知道自己的父辈曾在这里忍受过的耻辱和所进行的斗争？

那是八国联军侵驻天津的时候，劝业场一带，被法国帝国主义划为他们的租界地，不久，这些掠夺成性的的侵略者们为了自己的游玩，在这市区中心地带修建了这么一所花园。当时公园门口还有巡捕把守。不谙世事的中国儿童若是闯了进去，便会遭到棒打脚踢，还得照章罚款五元（当时两块钱可买一袋洋面）。而今，帝国主义在中国领土横行霸道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随着天津的解放，中心公园回到了人民的怀抱。但是，劳动人民再接收这座公园时，这里已是满目疮痍，被糟蹋得破烂不堪。国民党反动军队在被人民解放军围困期间，幻想顽固守住天津，从这里挖坑取土修筑城防，弄得这里坑坑洼洼，凌乱不堪。解放以后，人民政府重新修整了这座公园，在公园四周重铺了柏油环形道，把亭台园路修整平坦。让花圃草丛嫣红翠绿。孩子们记住了这一切，他们决心要着这里的小主人，以自己的勤奋劳动，和责任感来管好这座人民的公园。偶尔有人把自行车推进院内，便会有胸前飘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走上前，先行举手礼，再和蔼地说：“叔叔，请您把自行车存在外边吧！”有人把果皮纸

屑随手扔在地上，马上会有少先队员走过去，捡起来扔进果皮箱，那无声的语言，便是给你提的最诚恳的意见。在这里，孩子们向园林工人学习工人阶级勤劳朴素、公而忘私的优良品质，他们看到垃圾箱坏了，就自己打一个送给公园，看到泄水沟堵了，就帮助疏通，花卉池上的篱笆，是孩子们巧手编成的。一棵棵新生的树苗，也含蕴着孩子们的汗水和希望。为了使这里的一切更有序。孩子们在值日劳动时，佩带的红袖章上印着象征天天向上的火炬，显得那么富有责任感，他们想的做的和在一切活动中，是那么认真负责，显示着那一颗颗时刻准备着，为当好红色接班人的志向。

中心公园在自己的今昔变化中，尤其从活动在这里的孩子们的精神面貌上，看到祖国美好的未来。

---

                           童心速写两则

为着完美的形象

冬冬风风火火跑回家，苹果似的脸蛋潮湿湿的，更显得稚嫩红艳。妈妈问他为什么这么疯跑，他说：“快，快给我好多好多糨糊！”妈妈以为他要学院儿里哥哥姐姐做手工，又问：“冬冬，是做轮船还是做火箭?”冬冬摇摇头。

“是糊风筝？是粘纸旗？冬冬仍是摇摇头。

“那你要好多多糨糊干什么？”

冬冬头一歪，脸朝天，眼珠子一转，微微笑笑：“反正不告诉你。”他想把事情干完，当妈妈知道后会一下子惊喜起来。那时妈妈一准会夸他：“冬冬真乖，将来

准是个有本事儿的人。”

妈妈顺从了冬冬的要求，尽管她不知道他要糨糊干什么，可他凭着素常对冬冬的了解，凭着往日对孩子爱 动的表现，凭着他善于模仿大人一言一行的举止，他准是在学院儿里的哥哥姐姐做有意义的事。

冬冬端着一铝碗糨糊跑走了。

妈妈嚷着叮嘱不要过马路。冬冬似乎没听见，没有回音儿，妈妈不放心地跟了出去，直看到冬冬跑到新华书店门前才停住。只见冬冬在一个陶瓷果皮箱跟前蹲下。这是设在马路边的塑有青蛙形像的果皮箱。可惜，青蛙糟了难，那张作为投污岔着朝天的大嘴被毁了半拉。冬冬苹果似的脸蛋绷得十分严肃认真，肥厚的小手，用指挑起了糨糊，均匀地抹在青蛙大嘴的残片上，可两相一对，残片就掉了。再抹，在对，在掉。如此反复，反复……

妈妈悄悄来到冬冬身后，看着冬冬在工程中，失败了，再做。再做，再失败…… 是用赤心，用毅力，为着一个完美的形象在劳作…… 她笑了。

飞吧，朋友！

苏强，是爸爸的独生宠儿，爸爸为哄着他写好作业，给他逮了一只燕子玩，可作业没写完，却不知带着燕子到哪显摆去了，爸爸正在找……

苏强的燕子，紫红的颈项，剪刀一样的尾巴，浑身油亮的羽毛。招来好些小朋友伸长脖子争着看。有小朋友称赞：“多好看呀！”

苏强独自拥有爱物，十分自豪。他说：“这还不算好看，我爸爸说还要给我逮更好看的呢！”，

“燕子是益鸟。”一个戴着蓝色瓜皮帽的圆脑袋嚷道：“别吹牛了，应当放了它！”

苏强见是周山山，说:“，你可不是鸟类专家！”

“不，我爸爸说，燕子一晚上能捉许多许多蚊子吃，有益人类，我们应该保护它。”

苏强说：“当然，我会喂它，也不许谁伤害它。”

山山急了：“可它家里还有一窝小燕等着喂食呢”

“哈哈…… 你原来是想当慈善家呀！”

山山被讥讽了几句，脸憋得通红。他想，怎么才能说服苏强放了燕子呢？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提琴式转铅笔刀，可又放回去了，又拿出，又放回，反复好几次，终于说:“苏强，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吗？我们做朋友，相互交换个礼物吧！”

苏强说：“不过，我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

“那就交换这只燕子，行吗？”

苏强犹疑了一下，心想，反正我爸爸还会给我逮的。

两人交换礼物之后，周山山先把燕子翅膀系着的线绳解开，两手举到齐眉，说：“飞吧，朋友！”

这情景，苏强爸爸正好看见，脸上掠过一丝自愧不如的羞涩……

---

                             丁小冬参观记

一支小朋友的队伍，由鲜红的队旗引路，沐浴着早晨的阳光，生气勃勃地向目的地进发。一路上撒下欢乐和歌声……

队伍里，唯有丁小冬同学紧紧闭住嘴，像是跟谁吵了架。并肩走着的胖子陈二亮，碰碰小冬的胳臂，说：“唱呀——— 你不高兴了？你还不知道，这回参观是到我爷爷那工厂去，你不愿意去吗？”

“不，我不爱唱。”小冬气哼哼地回答。其实，他不是不爱唱，也不是不愿意去。他是本想借今天放假的功夫去捡玻璃球。他那方形铁质饼干桶里，已有九十九个玻璃球了，只差一个，就整整一百个。一百，是个整数，他非常喜欢一字后边有两个圈圈的数字。可只差一个，就可达到他拥有玻璃球完美可心的数字了。可这一个，真难得，去了几趟，都没有捡到，真奇怪！

小冬记得，那是在“评法批儒”闹得最凶的时候，有一天，小冬和同学玩捉特务，追到一家工厂门口。夕阳下，只见前面有个亮儿，一闪一闪的，小冬两眼紧盯着那亮儿，跑到跟前，那亮儿一下子消失了。他找啊，找啊——— 终于在脚下找到了，是一个亮晶晶的玻璃球。他小心地放在手掌上，托着，托过头顶，对着火红的落日，啊，这通体透亮的玻璃球，在晚霞的映照下，五彩缤纷，多像童话里的仙境！小冬继续寻找，又找到了几个，他高兴极了，他给这亮晶晶的玻璃球起名叫“大气灯”。从此丁小冬做完作业，得空就拉着胖子二亮到这儿捡“大气灯”……

可奶奶不许他玩玻璃球。不过，那阵子，孩子们嚷嚷着要当“社会主义法家”。据说法家都是“造反”的，奶奶耳闻目睹有些“小法家”端着墩布把，对着窗玻璃，看谁捅的窗玻璃多，还有打赌气老师；看谁能把老师气哭了。所以奶奶见小冬在屋里玩玻璃球，不仅没责备，心里反到踏实些。

有一天，奶奶看小冬在玩玻璃球，可不是那蓝心的，黄心的，是白色的亮晶晶的玻璃球，那么好，又那么多。她惊住了，心里怦怦跳，会不会是“造反”来的“胜利果实”呀？然后说道：“小冬，哪来的这么多的玻璃球？要说实话。”

“捡的，奶奶。”小冬有几分自豪，“奶奶，是捡的，您干嘛老看我呀？”

奶奶说：“要说实话，是偷来的，还是抢别人的？”

“捡来的，不信您问二亮去，他也捡了。”小冬望着奶奶说。

奶奶越发严厉地说：“是捡的，就有丢的，在哪儿捡的，咱给人家送去！”

小冬一听要他送去，头一低，嘴一撅，嘟嘟囔囔地说：“不，我还要呢！”他玩的正在兴头上，怎肯松手呢！

奶奶劝道:“好孩子，你爸爸妈妈来信，不是叫你向雷锋叔叔学习吗！要是雷锋叔叔捡到这么好，这么多的玻璃球，一定会送还人家的，对吗？”

“现在不兴学雷锋了，人家说学雷锋都是傻瓜……”小冬像背诵课文似地说。

奶奶听了这话，好像头顶上炸了一个响雷，浑身一颤，张了张嘴，没吐出一个字，扬手给了小冬一巴掌。

小冬的父亲在外地工作，他跟着奶奶生活，从没挨过打。这一巴掌，他怎受得住，哇———一声，眼泪随声一下涌出来，呜呜哭个不停。奶奶见这委屈样，又心疼，又后悔，不觉眼泪也嘀嘀的湿润了衣襟。而小冬表现得很懂事，见奶奶哭了，自己却止住了抽泣，抹了抹脸，悄悄走过来，拉着奶奶的手说：“走，奶奶，咱给送回去。”在收拾“大气灯”时，小冬又问：“奶奶，人家要是不要呢？”

“这么好的玻璃球，人家会高兴你送回来，怎会不要呢！”

小冬领着奶奶，来到捡玻璃球的地方，终于等来一个穿红背心的年轻叔叔。这人推着一辆小铁车。把一车脏土倒掉。之后，听完一老一少的述说，哈哈一笑，说：“拿去玩吧，我们厂多的是，工厂嘛，还能那么小气！”说着，又随手从脏土里捡起两个玻璃球，送给小冬。

奶奶心里似乎踏实下来，又疑惑道：“真有这事？”

…… ……

“唱呀，唱呀！”胖子二亮又碰了碰丁小冬。参观的队伍在前进……

二亮问:“你不高兴吗？谁惹你了？”

“你惹我了。”

胖子听了一愣：“我？我没…… 因为什么？”

“你那天要不把我的“大气灯”弹到地沟井里呢!”

胖子这才明白伙伴再翻老账:那是好多天以前的事。二亮和小冬一起弹球，二亮那一个黄心的玻璃球，对准了小冬的“大气灯”，大拇指一使劲，黄心玻璃球箭一般朝“大气灯”冲击过去。“大气灯”被击中，贼一样地滚进地沟井里去，黄心玻璃球骄傲地在原地直打转。丁小冬又生气，又心疼，撅着嘴，说：“怎么办？”

二亮说：“我赔你一个黄心的吧，是我爷爷新给我买来的。”

“我那些‘大气灯’，我爷爷都要走了，他说那不是玩的，说是干什么用的……，这才给我买了黄心的，兰心的。”二亮无可奈何地说。

丁小冬不要二亮赔他黄心的，兰心的玻璃球，所以，饼干桶里的一百个“大气灯”的整数遭到了破坏，只剩九十九个了。小冬决心继续去捡，补好这个缺口。可是去了几次，一个也没捡来。这时，老师天天讲“抓纲治校”谁也不能随便不交作业了，他只得两手托着下颏，望着眼前的方形铁质饼干桶，老是想：真奇怪，怎么一个也捡不着了呢？

忽然，从那蓝天白云深处，飞来一只黄雀，金色的羽毛，灵巧的两翅，箭一般地飞来，飘飘地落在方形铁质饼干桶的边沿上。它嘴里叼着一个亮晶晶的“大汽灯”，“吧哒”一下，“大汽灯”落在方形饼干桶里。丁小冬高兴极了，他感谢黄雀为他的一百整数补缺，忙从兜里掏出一粒舍不得吃的巧克力豆，刚要往黄雀嘴里喂。那黄雀却扑扇着翅膀飞走了。丁小冬拔腿就追，眼看快要追上，只听身后在喊：“小冬，小冬……”小冬猛地一回头，醒了。小冬赶紧把方形饼干桶里的“大汽灯”又数了一遍，还是九十九个，没有多上一个。小冬遗憾地自语：“怎会没多呢？”

窗外还在喊小冬。是二亮来传信儿：明天在操场集合，到工厂去参观。

队伍在前进着……

小冬一肚子的不高兴。忽然他精神一振，参观的工厂临近了，原来这正是他捡“大汽灯”的那个工厂。他心里说“真没想到，今天再捡到一个‘大汽灯’一准有希望了。”

队伍进了工厂大门，丁小冬只见满场院里堆放着一麻袋一麻袋，整筐整筐的；都是“大汽灯”。这工夫，老师领来了向导，小冬认出来，他正是穿红背心的叔叔，可算又见老朋友了，心想，我甭张嘴要，他一准会送给我一个“大汽灯”当礼物，凑成那一字后边有两个零的数字。这时小冬就听穿红背心叔叔讲道：“同学们，你们知道这些玻璃球是做什么用的吗？你们一定以为这是玩的吧？不，这是我们厂生产的原料。这些玻璃球经过高温熔化，就可以制成玻璃纤维，把纤维纺成纱，织成布，应用在电动机上，就是不可缺少的绝缘材料……”

丁小冬听着，好像爸爸曾说过的。那飞转的电动机带动着抽水机，在他脑子里运转起来，那抽水机抽出来的水，灌入绿油油的稻田，就有了喷香“稻米饭……

丁小冬和同学们最后来到一个车间甬道，这里满墙都是漫画，画上那工人叔叔愤怒的眼里燃烧着怒火，双手握着一人多高的大钢笔，笔尖上穿着“王张江姚”四个丑角。在漫画底下，靠墙处，放着一个木板包装箱，里边盛着半下子“大气灯”，旁边还有个小木箱，也盛着半下子“大气灯”。

“同学们，”穿红背心的叔叔指了指包装箱讲道：“这里的玻璃球是对祸国殃民的‘四人帮’破坏企业管理的一个有力的控诉……‘四人帮’出于篡党夺权，破坏国民经济的罪恶目的，极力鼓吹建立‘没有规章制度的工厂’，他们挥舞所谓批判管、卡、压大棒，把一切规章制度都打入十八层地狱……由于工厂管理制度的破坏，甚至连正常的原材料领用手续都抛弃了，使许多原材料被浪费掉———这些玻璃球，就是我们陈师傅每天下班后，在车间里从地上，机器底下，从垃圾堆里，一个个捡起来的。他说，总有一天这些玻璃球要说话。你们看———这些玻璃球不是在控诉吗！陈师傅，你们不认识吧？就是那边干活的那位———”

丁小冬，胖子陈二亮和同学们顺着向导叔叔指的方向看去。小冬喊道：“啊，陈爷爷，我认识！”

穿红背心的叔叔继续讲道：“那时，陈师傅看着好好的生产原料浪费掉，实在心疼，就找到厂里的头头提意见，要求恢复原来的领料制度，他把捡来的玻璃球摆在桌上作证明。而那头头一阵冷笑，说:‘听说你一学梁效的文章就打瞌睡，可一捡那小玻璃球就来精神，这就是只抓小事不问政治倾向，属于只专不红的典型。’陈师傅当面顶他道：‘屁话！’不料，真言触犯了那头头。第二天就给陈师傅办学习班，写检查……，可陈师傅照样下了班不回家，悄悄进车间，把掉在地上的玻璃球捡起来，擦洗干净，放到大木箱里……

“陈师傅的一个徒弟劝慰他说：‘师傅，您何苦呢？何必干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操那闲心干嘛，我劝您免了吧！’陈师傅听了，瞪了他一眼，吓的徒弟没敢再说下去。而陈师傅不领‘好’意，更不免战：‘我还正要跟你算账呢，你班后扫地时，好好的原料球不捡起来都随脏土一块倒掉，你怎么就不知心疼呢？’说着，陈师傅

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把玻璃球，递给徒弟这是——— 我们二亮在门口你倒的脏土里捡的：‘这每一个玻璃球都是工人的血汗，都是国家的财产呀！’师傅的话，徒弟似乎没入耳。原来这徒弟觉着丢了各项制度，没人管，没人问，谁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挺随便，挺自由，每天倒脏土时，照旧有玻璃球倒掉……”

丁小冬深深为陈爷爷的的精神所感染。便低声问胖子二亮：“那些“大汽灯”都是你捡的吗？”

二亮点点头。小冬心想：怪不得他没有“大汽灯 赔我呢！”

“后来，”穿红背心的叔叔接着说道，“直到‘四人帮’覆灭，厂里贯彻抓纲治国大计，在整顿企业，加强企业管理动员大会开会时，厂党委书记亲自和陈师傅把这箱玻璃球抬到贴满漫画的甬道当教材。这时候，徒弟才有了转变，也向师傅作了检讨。这小木箱里的玻璃球，就是他学师傅的精神，每天倒脏土时，把丢在里边的玻璃球一个一个捡出来的……”

听到这里，丁小冬好像明白了许多道理，也找到了再也捡不到一个“大气灯”的“真奇怪”，的答案了。便问道：“叔叔，陈师傅那徒弟在哪？”

“陈师傅那徒弟就是我。”穿红背心的叔叔红了脸，说：“对了，丁小冬同学，那天你跟奶奶来送还玻璃球，是我缺乏国家主人翁精神，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我向你道歉，向你学习……”

丁小冬听到这儿，再也不想捡那还差一个的“大汽灯”了。此刻，他对他那方形铁质饼干桶里的九十九个“大汽灯”是多么喜爱，又是多么地想要哇！可终于，为穿红背心叔叔和他的讲解所感动，在同学们继续参观的时候，悄悄地离开了工厂。当胖子陈二亮参观结束，正着急地到处找小冬时，丁小冬抱着他那盛有九十九个“大气灯”的方形铁质饼干桶，气喘吁吁地跑来，直奔贴满漫画的甬道，走近陈爷爷的大木箱，小手把方形铁质饼干桶的底一抠，底朝天，口向下，对准了大木箱，九十九个“大汽灯”争相跃出，闪出一道银光，像瀑布飞流直下，汇入江河，形成汹涌波涛，向着大海奔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