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仪式，让我记忆犹新

这个仪式，让我记忆犹新

徐翠色

叔叔一锹接一锹地挖着土，坑越来越大，也更深了。我和姐姐在旁边看着一动不动的黑子，想着它平日陪伴我们的种种场景，想到它将睡在那个坑里，从我们的生活中永远地离开了，伤感更重了……

从我记事起，黑子就是家里的一个成员。它浑身的毛都是黑的，身子不是很长，个子不高，不肥不瘦。大人们说它是“笨狗”（这是农村对土狗的叫法）。他们都很喜欢它，因为它“看门刁”，还“能听懂人话”、“很通人性”。我和姐姐也很喜欢黑子，它的陪伴，带给了我们许多乐趣。

我和姐姐拿着东西吃的时候，黑子总是蹲在我们面前，安静地看着，从不因为我们分享得慢了或者不分享而大叫，甚至上前野蛮地“夺走”——邻居家的狗就有这样让人生厌的行为。自然，我们毫不吝啬地分享给它的时候居多。有时我们分给它吃的时候，会比谁扔得远。谁扔得远并不重要，我们喜欢看黑子奔跑着去寻找的样子。无论是把吃的扔到了草丛里，还是扔到了柴禾堆里，它都会飞跑去快速地找到，吞下后，又高兴地奔到我俩跟前。有时我们分给它吃的时候，会比谁扔得高。谁扔得高也并不重要，我们喜欢看它跳起来张嘴接住的好功夫。

黑子对我有不少帮助呢，像蹬着它扶着树干摘桑葚啦，让它代我给母亲送去小板凳啦，让它帮着把姐姐做的小风车“偷”过来啦，等等。它真称得上是一位忠实的朋友。

还有更让我开心的事呢。我家附近跟我年龄相仿的、比我大的男孩子都很多。有时候，看到他们我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可只要黑子在身边，就感觉自己无比威风，浑身是胆，就是跟他们哪个打上一架也不怕。记得黑子跟在身边的一天，我真的跟一个男孩打起了架。尽管黑子只是在我们打得不可开交时“汪汪”了两声，还是给我注入了神力——我将对手打倒在地了。从此，我竟然不再恐惧那些男孩子，他们中的一些人好像对我怕了一点儿。

黑子帮我躲过了被责骂的灾难的事，更是让我历历在目。那时我常常丢三落四，外套、玩的东西往往不知丢在什么地方。一次回家后，母亲问：“你的长袖褂子呢？”我正不知道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暴风雨”呢，黑子叼着我的衣服出现在了门口。“它帮我拿着呢！”我高兴地指着黑子喊道。这大救星来得简直是太及时啦。不知是被我的谎言迷惑了，还是被黑子感动了，母亲转怒为笑：“好吧，好吧！”

……

叔叔带我们举行了一场跟黑子告别的仪式。

他挖好坑后，轻轻地把它放了进去。然后又一锹一锹地往它身上埋土。同时，他吩咐我和姐姐在附近采一些野菊花。他说，一会儿要摆在黑子的坟上，这样它的另一个世界就会是美好的，不会挨饿受冻。能为死去的黑子做一件这样的好事，我们当然十分愿意。

那些野菊花开得真好，红的、黄的、粉的、紫的……它们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像一个个唱着什么歌舞蹈着的小小的仙子。它们莫非在以这种方式为黑子送行？我和姐姐采的时候，专门拣那朵儿大的、鲜艳的。每一朵都采得仔仔细细，也许，越美的花越能帮到黑子吧。

叔叔已经给它堆起了一个隆起的小坟。我俩把各自采的花束放在坟前。“来，咱们一起感谢、祝福它吧！”叔叔对着黑子的坟，恭恭敬敬地站直，双手合十，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和姐姐也学着他的样子，认认真真地站好，合十，鞠躬。

一直到长大，一直到已步入中年的今天，我每次看到黑色的狗，都会怀念那给过我童年无数快乐的驯良的黑子。感谢叔叔带我们进行了一场与它的郑重的告别，让我总是幻想那些美丽的野菊花儿给另一个世界的它带去了美好。这个仪式，让我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