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杂碎、牛杂碎
-八十年代的羊杂碎-
改革开放后,西北角周边回族卖羊杂碎的商贩众多,遍布市内各区,各个农贸市场都有一份卖羊杂碎的摊点,大型的农贸市场同时会有几份羊杂碎的摊点,一些繁华路口皆有卖羊杂碎的摊点,羊杂碎摊点是检验路口和市场是否繁华的标配。
八十年代初,大伙巷农贸市场创立,促进了西北角周边的繁华,老百姓的菜篮子也丰盛起来。刘生先生夫妻利用祖籍唐官屯畜牧业的传统,人熟地熟,祖上又是杂碎锅的底子,“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就在市场里做起了批发羊杂碎和羊肝的生意。两口子配合默契,刘生先生负责进货,接货,送货,妻子负责卖货,生意火爆。许多卖羊杂碎的商贩,都是在他们的摊上进货,还有许多当年风光一时的羊汤摊点,知名的连兴成饭馆,也是从这里进货。当时羊杂碎的批发价四、五毛一斤,成套的批发。 羊杂碎,也叫羊下水,是除羊正身肉的所有。包括羊头、羊蹄、羊心、羊肝、羊肺、羊肠、羊肚等混合而成。
天津到德州的绿皮火车,是见车站就停的慢车,刘生先生经常坐这趟火车到唐官屯进货,八十年代,交通物流落后,绿皮火车既载人又载物。后期的长途汽车发展起来,他也经常到东北角和红卫桥的长途汽车站运输羊杂碎,同样是既载人又载物,长途汽车货物量增多之后,弥补了物流不足的短板。长途贩运,搬上搬下,十分辛苦,凌晨就摆摊占地,天不亮就做完几百斤羊杂碎的批发。只有到了春节,需要囤货,才拉到冷库冷藏,只要有地方囤货,春节就能赚到一笔好钱。
西北角往事
-刘生先生谈批发羊杂碎-
每个卖羊杂碎的人,都有一段与羊杂碎的故事。尽管煮羊杂碎的手艺,大同小异,都是投入五香料、葱姜蒜和副食调料,但是投入比例和先后顺序不同,所以煮出来的味道也是各有各味,充满了个性化的味道。一九八〇年,回族刘三哥起了一个卖干鲜果的执照,在他居住的河东郭庄子市场经营水果。过了些日子,看到居住在先春园小马路的朋友在大丰桥卖羊杂碎,受到启发,想到郭庄子市场还没有卖羊杂碎的,就打算改行卖羊杂碎,置办了白瓷罐、白瓷盘、刀具、木敦、汽灯、白大褂等东西。朋友早上五点带他去西站,接从唐官屯过来在大伙巷卖羊肉人携带来的羊杂碎,刚起步是煮一桶羊杂碎试探,看看市场的反应,过去的人讲究“干不干三分像”,他身穿白大褂,头戴白帽,人和车收拾的干干净净才出摊,羊杂碎煮的烂糊,味道好,大受欢迎,一炮打响,独家效应显现。于是加量,每天煮两罐羊杂碎,下午四点多钟出摊,一个多小时就销售一空,每天的营业额保持在五十多块钱,月收入可观。
西北角往事
-刘三哥谈郭庄子市场卖羊杂碎-
市场经济,“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有人看到商机,就结伴到沧州周边乡镇背羊杂碎,给卖羊杂碎的人送货,赚取差价。也有沧州本乡本土的人,坐地收集羊杂碎,运到天津,给批发羊杂碎的人送货。
记忆里一九八〇年左右的春秋季节,我居住的肖巨川胡同,一天的早上十点多,来了两个人,一辆三轮车,车上码着十几袋的羊杂碎,每袋都有百八十斤重,农村打扮的中年人说是从沧州过来,下车雇了辆三轮车,给人送羊杂碎,但是他说不清具体的人和家庭住址,困在了胡同里,向人打听做羊杂碎生意的人。很不巧,我们胡同自始至终到拆迁,就没有人卖杂碎,可能是他只记住了收货人住在南大寺周围的胡同,误打误撞到了我们胡同,看到他着急的样子,邻居的大爷大娘就动脑子,想周围胡同卖羊杂碎的人,想到的几个人,都对不上,热心的人去别的胡同找来几个卖羊杂碎的人,也没对上,但是,有卖羊杂碎的人,看看他的货没问题,谈谈价,全接了,接不了,买走一袋半袋还行,因为价格合适,送货价格还低于批发价,院里的大娘借给他过秤,老街旧邻就趁机和送货人商量,按照这个价格每人买一套羊杂碎,送货的人接受了这个零售方式,临近胡同的居民听到这个合适的价格,也赶过来买一套羊杂碎。到了下午,车上的羊杂碎已经卖出去多半车,三轮车才离开我们胡同。
八十年代初,在西关北街民族楼楼下,经常看到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哥哥,他当年还是个青少年,十六七岁,在胡同里的自来水管冲洗羊杂碎,洗干净放白瓷罐里煮,下各种佐料,做羊杂碎费水,必须清洗干净,否则吃了牙碜,一下子就把买卖砸了,无人问津。
羊杂碎煮熟,把羊肝搭出来,放在白磁盘里,再往羊肝上刷香油,追求一个好卖相,他干的早,生意好。毕竟是年轻贪玩,后来听说他雇自己的姐夫给卖货,一天给五块,当时绝对是高薪聘用,此时的普通工人,一个月才挣几十块的工资。过去的天津人出摊,爱说“上街”(街发该的音,就像京剧里对街的发音),收摊回家,爱说“下街”。
八十年代初,食品三厂与当地街道合作,在青年路与中环线交口开了一个青年经营部,对外卖羊杂碎,经理是肖宝和先生,解决了部分青年的就业问题。稍后,又在丁字沽三号路的清源楼开了一个青年经营部,也是和当地街道合作,这个经营部后期还增加了经营范围,开了饭馆。我对青年路店熟悉,食品三厂老师傅制作的羊杂碎味道浓郁,比一般卖的羊杂碎高出一筹,吃后令人回味无穷。
西北角往事
-刘生先生谈绿皮火车进货-
众口难调,一个人一个口味,有人爱吃羊头肉,有人爱吃羊肝,有人爱吃最便宜的羊肺。羊杂碎的精华是“肚仁”,据章诒和先生记载:马连良在东安市场的吉祥戏院演出,常去北京有名的爆肚冯清真馆吃饭。不用马连良开口,冯老板必上一盘羊肚仁。他的这盘羊肚仁与众不同。何谓肚仁?用医学名词来说,即为羊的储胃冠状沟,是一条"棱"。一条百十来斤的大羊,这条"棱"不超过四两。把"棱"分成三段,最后一段叫"大梁"。一段"大梁"有多大?也就大拇指大小。把这块拇指大小的东西,再剥皮去膜,剩下的也就几钱肉了。马连良吃的就是这几钱。难怪冯老板无限感叹地说:“马先生的吃就和他唱的戏一样,前者精致到挑剔,后者挑剔到精致。”多年之前,我有幸在北京后海的一处四合院“九门小吃”里吃过几次爆肚冯的“肚仁”。
著名作家梁实秋先生在《雅舍谈吃》记载爆肚:“肚儿是羊肚儿,口北的绵羊又肥又大,羊胃有好几部分:散丹、葫芦、肚板儿、肚领儿,以肚领儿为最厚实。馆子里卖的爆肚以肚领儿为限,而且是剥了皮的,所以称之为肚仁儿。爆肚仁儿有三种做法:盐爆、油爆、汤爆。”由此可见,梁实秋先生也是吃爆肚的行家。
西北角往事
-贾二舅谈鲜牛领制作菜-
改革开放以后农村机械化,用牛耕地的地方减少,同时放开对牛的管制,养牛的农户也多了。九十年代。市场上卖牛肉的摊点增多,连带着牛杂碎进入市场,卖牛杂碎的摊点也在增多,牛羊杂碎各占市场的半壁河山。
祖上干牛行的贾二舅曾经和我说:“过去现撂的牛,取下肚领,就着新鲜,反复摔打,肚领变短变厚,再剥皮去膜,肚仁颜色雪白,就像牛奶,可以做油爆,或者水爆,比鸡肉还好吃,是一头牛里的精华。”
从前卖杂碎的人,是带着炉子出摊,热气腾腾,香气打远。下班路上,大街上,隔着很远总能闻到杂碎味儿,是都市傍晚里的一道风景。现在这口馋了多年的味道闻不到了,失去了往年的烟火气。
中国文化渊源留长,浩如烟海,近几年,我将整理过的一些文史资料性的文章,汇总归类,以方便大家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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